讲座回顾 | 矶崎新同济大学名誉教授授证仪式暨学术论坛
矶崎新同济大学名誉教授授证仪式暨学术论坛
2019年3月5日,矶崎新获得普利兹克奖,成为自1979年第一届普利兹克奖以来第46位获奖者也是第8位日本筑师。
2019年12月11日,矶崎新同济大学名誉教授授证仪式暨学术论坛,如期开讲。
本文为Duni小兽根据讲座内容整理编辑。欢迎和大家一起讨论,指正交流。
主持人:李翔宁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非常高兴在今天这样一个很好的下午来举行矶崎新先生同济大学名誉教授授证仪式及学术论坛,首先请让我介绍一下今天下午到场的嘉宾,我最后介绍矶崎新先生。
正如之前所说的,【时间】和【空间】这两个词与英文中的TIME和SPACE意境并不太一致,与此同时与之对应的是【Architecture】,architecture一词在近代被翻译为建筑,矶崎新先生认为,【建筑】和【Architecture】也并不是完全对等的关系。
【建筑】在汉字圈的理解,以中国为例:《营造法式》不光是建筑,还包括一定的社会性,规则,构成系统等。日本也是类似的,匠人们使用的是规矩,但是关于建筑学的书,则更多的涉及到社会性的一些东西。
【建筑】和【Architecture】的不对等,由此引申到【时间】和【空间】与【TIME】和【SPACE】的不对等。
就如【Architecture】一样,【Architect】建筑师这一词,也有着不同的含义。
最左边:展示着莱特先生的工作室,矶崎新先生介绍莱特先生其实就是最典型的,作为艺术家的建筑师。
中间:展示着福斯特先生的公司,基本上大家都使用着电脑,工程化非常强的系统,这就是作为工程师的建筑师的代表。
最右边:是当年抓住本·拉登的时候,在白宫时候的场景。矶崎新先生理解这也是作为一种建筑师的状态,是一种策略性的,作为策划师的建筑师状态。
所以,建筑师并不能仅仅用设计师,或者任一单一工种来反映,而是一种复合的状态。
这张图,矶崎新把他认为的对一个建筑的理解有自己不同观念的人罗列了一下,正好每隔50年,有一个不同观念的提出。
李翔宁老师 :矶崎新先生给我们定了一个讨论的题目——“当代的建筑师”,今天建筑师应该关心一个什么样的内容以及建筑师的一个角色。胡倩老师前天在同济报告厅给我们讲了矶崎新先生的展览【矶崎新之谜】“岛篇”+“息篇”。(对于这次讲座感兴趣的同学可戳:讲座回顾 |【矶崎新之谜】展——“息”篇+“岛”篇))
这是矶崎新先生这些年关于艺术策展的一个工作,我觉得看了这些工作之后,让我自己非常的有感触,我自己也是一个策展人,我和矶崎新先生的讨论发现很多的建筑大师,包括一些普奖建筑师,矶崎新先生和他们相比,他具有一个更宽的维度,其实他不光是一个建筑师,不仅仅是有很好的建筑作品,我觉得他是一个艺术家,他是一个社会学家或者说是一个思想家,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对于社会的和我们人类未来的命运很多思考这样的建筑师,这一点我觉得矶崎新先生和很多其他的建筑师是不同的。那么在这一点上我也觉得矶崎新先生所呈现的广度和深度,是给我呈现了一个“谜”的一角。
我作为策展人会接下来与矶崎新先生的共同工作中来学习和领会,但我也想先请各位老师从他们的角度谈一谈对矶崎新先生作为一个当代建筑师这样的一个理解。
Q(支文军老师):
非常荣幸参加矶崎新先生的授证仪式,当然我的身份还是作为一个《时代建筑》的主编。实际上在中国介绍矶崎新先生,《时代建筑》还是非常早的,在1988年。我们郑时龄院士的论文——《建筑的文化基线——矶崎新的设计思想》,在《时代建筑1988年第2期》对矶崎新先生有一个深度的介绍,是中国最早的一篇学术论文。
我对矶崎新先生60多年的职业生涯的理解,作为一个当代建筑师,他完成了数百座建筑,包括建成的、未建成的。但是有很多学者和评论家对矶崎新先生的有个评价,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认同?
大家认为矶崎新先生最伟大的贡献,不是他自己做的建筑,对世界、对建筑界最大的贡献和影响不在于他的作品,而是他的观念和他的思想,他的思想和著作比他本人的作品更精彩。这是有不少的学者对矶崎新先生的一个评价。
当然他的作品本身也有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但是他的思想与作品、著作相比,那是另外一个方面的评价。但是我觉得今天我讲矶崎新先生最重大的一个特色:是矶崎新先生作为一个媒体人,他本人具有的媒体性,为他的建筑思想的传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刚才李翔宁教授提到的矶崎新先生他的策展,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矶崎新先生对文字、语言、媒体非常感兴趣,所以他做了非常多的事情,这些事情大大超出建筑师本身做的事情,所以他的工作包括写作、出版、策展、演讲、装置设计、艺术品设计等等,并在艺术设计、音乐戏剧的其他领域的一种跨界活动。而且他经常以策展人、建筑师和艺术家这样的多重身份来参与国际上一些重大的建筑和艺术活动。
他作为国际评委,作为一些重大建筑活动的组织者,发现并推进了一大批具有潜力的、一些年轻的建筑师,包括很多日本建筑师走向国际舞台,推进了很多国际著名的建筑师的未来发展。
在日本的书架上面,矶崎新先生的写作与出版肯定也是最多的。所以矶崎新先生作为当代建筑师、作为一个媒体人,它的一种媒体性的特征,大家应该关注。这是他取得国际重大影响力的重大的一个途径之一,谢谢大家。
李翔宁老师 :刚刚支老师也提到,我想矶崎新先生除了作为媒体人,当然他是在通过自己的写作和展览的策展,如果大家有机会可以在两年以后,在PSA看到【矶崎新之谜】的一个整体性呈现。
矶崎新先生的建筑作品,只是他的6~7个板块当中的其中一个,还有很多关于他的艺术策展、关于他的思想、关于他的城市、关于城市规划的一些理念,还有他做的一些策划。可能大家也都知道,他早年在日本组织了这种我们今天的集合设计。
通过他策划的项目,请了像斯蒂文·霍尔,还有包括库哈斯这些在当时还很年轻的建筑师都受到了他的提携,他也不遗余力地在各种场合提携和推进日本的青年建筑师在国际建筑界的地位和影响力。
所以我觉得这些工作都奠定了,矶崎新先生是不仅作为一个建筑师,他更作为一个建筑界的活动家和建筑行业的领袖,更是在日本甚至全亚洲和世界上的建筑专业界和职业界的一个领袖的地位,所以我觉得这些也都是我们各位非常需要学习的。
Q(王海松老师):
谢谢矶崎新先生精彩的演讲,正如伍江老师所说1987年,矶崎新先生在同济做演讲的时候,我就坐在下面,是在文远楼的106,眼睛一眨32年。
但是有一点是没有变,矶崎新那时候就非常帅,现在还是很帅。还有一点也没有变,就当时那个讲座我基本上没听懂,今天我也不敢说我能听懂。
我觉得矶崎新先生是建筑师当中非常会思考的一位建筑师。我也注意到像翔宁、汤书记在一开始上基础课的时候,画的都是筑波。我们读书的时候,筑波在杂志上刚发表,那个很轰动,那时候我们觉得最时髦的是后现代,我觉得矶崎新当时的作品,是在日本建筑师当中有的浓郁的欧洲风格,但是他很好的把控了一些尺度、一些符号的变化,就有跟欧洲的当代建筑有变化,跟日本的当代建筑又不一样,所以有独特的个性。
我注意到最近的十几年,他的很多时间都在中国,在中国也做了很多很好的项目。他的演讲把“間”作为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提出来,我觉得这个肯定是中国对它有影响。
而“间”在中国传统建筑里就有,我们中国传统的房子正当中叫正间或者叫明间,两侧的是次间,故宫也是间,9900多间。民居也是间。可能就5间7间或者是一个院落,所以间是一个很棒的概念。它是空间,是空间里有人的活动,所以也有时间在里面,所以它看上去是个文字游戏——时间空间,我相信矶崎新先生在中国的这几年的创作、实践,会对它的设计产生影响。
我觉得矶崎新先生事业非常宽广,它信息量很大,他是日本的建筑师当中比较早去大胆玩弄西方的欧洲的古典建筑,甚至文艺复兴建筑符号的这么一个建筑师。到现在他又可能东方的哲学,他中国的项目,包括正大,浦东的、中央美院的我都非常喜欢,尺度感、符号都有。
我想提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其实很学生味道的,我觉得在下面的同学可能也会提,其实矶崎新是一个世界的建筑师,在日本、中东、中国都有项目。
“
如果说你在某一个地方,获得了一个新的项目设计,在设计哲学上和设计的思路上会有什么不一样?
A:(李华老师翻译)
我在日本、美国、中国,包括今年在中东伊斯兰教国家也都做了很多东西,而且每个地方做的东西其实都是很有特点的。这个特点是什么?——在日本我所做的建筑,我自己觉得是非日本性,是好像总是跟传统的这种东西稍微有点不一样,我在美国、欧洲所做的建筑也都是看似像,但又不太一样的。
我到每个地方其实都是为学习,学习当地的历史、人文,包括他们的生活习惯,我想要了解。在此基础上,我的确是使用不同的方法来解这道题目。
所以也有人评价我,就是说好像没有矶崎新style。其实是好像没有,因为它并不是一个能够用style来归纳的一种解题方式,但是我的确是针对他们在思考,每个地方都要得出自己的一种不同的一个解题答案。
胡倩老师补充:
李华老师翻译的都对,但是有一种重点,这个重点是我跟矶崎新先生在一起工作的时候比较了解的。矶崎新先生在日本的时候不是做出来以后看上去不像日本的东西,而是前提就是,刻意要做非日本的东西。这个是大的目标、大的前提,在日本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我希望要是朝这个方向去努力,但是最终内心是流着日本的血,所以出来以后,即使是不想要做日本的东西的背后,也会呈现出日本的感觉。
在日本是这样,同样的在其他的国家,在美国我也是要做,在美国是没有见过的东西。在欧洲,欧洲是建筑的本场,我学的就是欧洲这样的一个现代建筑的本场。他对欧洲尊敬的同时,同样想要达到的目的是在欧洲也没有见过的东西,因此在每次不同的学习叠加,包括他作为东方人的这种哲学的背景的叠加之后,所呈现的每一次都是不同的感觉。
李翔宁 :好的,谢谢矶崎新先生。刚刚王海松老师说到了今天长得很帅,我们在场的张雷老师,我们都觉得他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矶崎新先生。
事实上大家可能不知道,在座的学生可能不一定都认识了,我们学院还有一位老院长叫吴长福老师,他年轻的时候,学生都说吴老师特别像矶崎新先生。在中国的建筑师里面,大家都会觉得谁长得像矶崎新先生,还是觉得这是一个赞美,这是我们崇拜的偶像,觉得自己都可以长得像偶像。
王海松老师 :所以,翔宁,矶崎新style不是建筑的style,而是帅的style?
李翔宁老师 :我觉得是矶崎新style除了建筑之外和一种人生态度的一个style。除了他的建筑作品之外,他其实是一个非常有批判性和非常反叛的人,大家可能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是日本的艺术家团体,新达达团体的成员,所以他其实有非常反主流和反正统的这样一个血脉在他身体里面。
包括他当年在意大利参加展览的时候,学生虽然把他的作品毁掉了,他表示理解,他也愿意支持学生。那是60年代的学生运动在欧洲正如火如荼的展开的时候,他觉得虽然自己的作品没能够展出,但是他也很支持学生的这种反叛。我觉得这就是他的人生信条,他其实非常反叛的。
那么说到这一点,我也想再插一个问题——
“
您年轻的时候非常反叛,今天你怎么看自己,包括怎么看年轻人的实践?两年前我给伊东做过一个采访,伊东就说到:他觉得他们不同的日本建筑师对现代主义的认识是不一样的。他说桢文彦先生是很喜欢走这个正统的现代主义,他现在经常感叹说现在的年轻人不行了,他们已经抛弃了现代主义这条道路。但是伊东本人认为他觉得现代主义这条大船,伊东在他的演讲里面提到“反现代主义”,他觉得现代主义大船快要沉没了,当然现在发展出很多的小船,比如他自己是一条小船,那么像坂本那样的实践是另外一条小船,那么现在大海上有很多不同的一个小船,。他们离开了现代主义的那条大船,有了各种形态的小船,这个说法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我想问问矶崎新先生,他怎么看待他自己的和年老一代建筑师的关系,对年轻一代建筑师,包括日本的年轻建筑师的实践是怎么认识?
A:(李华老师翻译)
我其实最关注的基本上跟我同一时代,或者是上下5年左右,就10年区间里的人,我可能关注的最多,会去了解他们不同的思想,是想跟平辈的不太一样的一些人做不一样的事。
关于我的前辈的话,我通过历史书去了解前辈。了解的时候,我其实想要发现那些历史中没有留下来,没有被发现的东西。我想探索新的东西。
关于年轻建筑师的看法:有很多年轻人做了很多事儿,这些事有很多是我自己想做,但又没有做的事。如果有年轻人做这样的事的话,我会非常喜欢。
举个例子:当年扎哈·哈迪德还没有成名,大家对她并不是很了解,有一次好像是在香港也应该是一个投标或是其他?
其实是落选方案,我又挑选了出来。虽然扎哈的东西是不符合标准要求的,但是非常有趣,非常的有趣。反过来一些作品通过对业主、政府的充分了解之后做出的完美解答,这样的作品我反而会觉得无聊。一定要有点新的东西才行,一定要有趣才行。从那之后差不多10年,扎哈“一夜成名”。
李翔宁老师:“各位记好哦,日本建筑师是非常注重这个,谁的作品不能跟前辈一样,我们也期待在场的各位做出来的作品,也能够有一天让老先生惊掉下巴!”
另外,也说到媒体包括策展相关的,现在纸质媒体或者视觉媒体上有很多作品照片拍得非常漂亮,但是照片所显示的有时候和实物不一样,去年的讲座上,我有讲述实物跟照片之间的一个区别。
有些东西我认为实物很美,但是照片呈现上反而一般,有些照片非常好看,但是我觉得这并不是这个作品最好的地方。包括这几张照片,他觉得都很好,但比较少人发现。
胡倩老师翻译:
2000年还是2001年的时候,上海双年展,矶崎新先生写了一篇文章,用日文写的,矶崎新先生要求我用三个语言读,普通话、上海话、广东话。他想要达到的效果是,普通话的时候都能听懂,上海话的时候走一半,广东话的时候剩两个,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
当时他想要讲城市中间的语言问题。当然文章的内容跟语言并没有特别直接的关系,但对成蛇的影响也是有。听了这篇文章以后,有人对他进行了一个评判,说你文章好像不是很有意思的,跟格里达讲的差不多。矶崎新先生问他,你觉得格里达不好,你觉得谁好?年轻人说,我喜欢杜鲁斯。后来等他回想这个人,觉得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在中国居然还有这样的人。他现在觉得翔宁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年轻人。
李翔宁老师:哈哈哈,那个人应该不是我,当然这个问题我也很喜欢探讨,前两天我看了一篇在矶崎新先生在央美的讨论——好多的老师都是在说先生非常有反叛型。是建筑界中非常有批判性的人。
有一位北京的教授在评论写到,今天我们中国的建筑师如果都觉得矶崎新先生当年非常具有反叛和批判精神的东西,都被我们奉为经典,而我们却不敢再进行反思和批判的话,这是一个非常可悲的事情。
我们既然非常崇拜矶崎新的这种反叛性的精神,我们今天也应该有更反叛性的精神来看待矶崎新的作品。
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你们能有这样的一个批判性的精神,即使是对矶崎新先生本人来进行批判,我觉得他也是会非常高兴看到。就像刚才说的,有年轻人来质疑他,其实还是给他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而且能够接受,我觉得这一点是作为一个有批判性的人应该具有的一个姿态。
Q(邢同和老师):
首先是由衷的向矶崎新先生致敬,我真正视他为我的老师和兄长。为什么?
他的创意无限,从来没有在一个水平线上停止,一直向上。每天都会有新的变化。
他的灵感、他的精力,又是无限。我记得在上海有一次,他在讨论一个投标方案时,拿出来当场就画起来,电脑指挥,怎么做。我觉得他的精力才华像火山爆发一样的。
他对新一代年轻人是爱护无限的。当时他主持的一个规划,他就把中国的一些建筑师,包括年轻建筑师,点名在里面做作品,现在差不多开花结果了。而且他的水平是有创新的,而且每一个建筑可以写出综合性的整体规划,又显示每个不同的个性。这个东西他当时就提倡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做这样的一个总规划师?
他在创意无限过程当中,他的跨界这种爆发力我是望尘莫及的。从喜马拉雅雕塑的空间,到上海交响乐的下沉。他敢于做,且敢于实现。
当然我觉得也有遗憾,因为我们中国施工的水平可能不够,我也是想问一个问题:
“
你有没有觉得中国在实际施工当中的建设是否会有遗憾?
A:(李华老师翻译)
日本的建筑,完成度高,精细化高,但同时尺度或者数量级相对较小。他到中国来了以后,做了很多中国的项目以后,他发现中国,其实就是刚才所说的是巨大数,相对来说比较大的一个东西,可能在那些细节处理或者完成度上不是特别好,但是有大尺度的力量。
他90年代在中国做项目,发现门的宽度要比日本体量大5倍,门厅的话一般是10倍左右,他是无法理解。这件事做得多了以后,他发现崇高性上面是大的一个层级的,他其实也是能够理解这个东西。当他逐渐理解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中国现状已经是又跳到后面那个层级,也就是超绝性的一个层级上去,超越了细腻。今后对怎么理解中国的设计,可能还是要进行一段思考。
Q(张雷老师):
感谢翔宁老师的邀请,我也知道翔宁邀请我的原因了,可能就是因为我比较像矶崎新先生,可能还要跟吴长福老师PK一下,看看谁更像。当然我自认为我可能还是更像一点,因为我眼睛比较小。我是真的是觉得挺自豪的,我实际上也经常启发性跟其他建筑师交谈,我是不是真的挺像矶崎新的。
既然是跟矶崎新先生比较像,我今天就分享三个跟矶崎新先生有关系的小事。以及请教一个问题。
小事1:矶崎新先生完成他的家乡的大分县县立图书馆的时候,那个年代正好是我出生。这个是不是有关系,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好像也有关系。
作为中国建筑师,实际上有一件事情会觉得特别困惑,比如我们说建筑的形式和内容之间的这种关联性。建筑实际上从设计好到造好,是一半的生命。
那么另外一半的生命是在它里面的空间,里面到底是装什么,怎么被使用、怎么被使用者去理解。所以在这方面我特别羡慕柳亦春老师,因为他的龙美术馆实际上就是中国不多的很好解决这个问题的好建筑。但是绝大部分建筑师实际上很困惑这个事情。
另外很重要一点,大分县立图书馆是一个未完成,随着社会发展,建筑的使用方式也可能发生有变化,后来就很好的转化成了大分艺术广场。
实际上在技术上,它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用空间、结构、机电的一体化,把大量下面的空间留出来,是适应今后使用方式的一些变化,所以我觉得这个事儿在我们今天50多年以后看来,实际上还是非常有启发性。
小事2:刚才翔宁教授、汤书记提到,他们是91年入学,他们说在水彩作业中画筑波中心。我是81年入学,我比他们早10年入学。筑波中心应该是83年建好,实际上我们的高年级和研究生的时候,也在做那些事儿。
包括王澍老师,我和王澍老师是同班,他自己以前一直说他是受矶崎新先生影响最大的建筑师。我在思考:筑波中心这样一个项目,为什么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影响这么多的中国学生?
一方面是颜值,第二方面可能还是在东西方这样一个语境里面,它还是有文脉的延续性。虽然它当时做的是一个后现代的代表性的作品,就是说我们作为中国学生,实际上骨子里面还是希望能看到一些文化的延续。当然那年轻时候可能没有这种认知,但是现在想想为什么他能影响那么多代建筑师?
小事3:今年先生在法国领完奖以后,从巴黎飞到上海,第1天到上海,第2天我跟翔宁老师还有我们胡倩老师一起陪先生去浙江桐庐。那天下午到了之后没有休息直接上山,先生站在800米到1000米的高山顶上,他看着下面流淌的富春江,在讲中国文化对南化日本的影响,然后再讲到陆羽——茶文化。我当时特别感触。
其实说“间”这个事情实际上我也不是那么懂,但我感觉在这个时间、空间,东方、西方,包括历史、未来这条轴线上这个点。矶崎新先生在山顶上,而且他这个点在一般的建筑师或者理论家达不到的高度上。所以他的思考、建筑,会让人产生一种时空交错,历史发展的交会点上的感觉。
我从胡倩老师微信上看到先生说过:我就是纯粹的热爱翻滚的中国。
实际上先生是少有的对中国历史和当代的复杂性有非常好的认知的建筑师。我还看过先生的一句话——任何变化和发展都是建筑思潮。
我现在也在做,桐庐乡村里一些小的项目。中国城市和乡村实际上是两种建筑学,因为在城市是被严格把控的设计。我们现在同济设计院,在场的年轻建筑师会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我们现在做项目,绝大部分时间是在算窗地比、算建筑的排烟量。
另一方面我们在乡村,基本上属于自然建造,是集体建设用地和宅基地上的建设项目,目前是不需要经过任何审批的。绝大部分农村的住宅也是没有建筑师就盖起来。实际上在中国(城市与乡村)是这样一个并行的状态,很多建筑师,特别是年轻建筑师选择去乡村建造。
所以想请教老先生一个问题:
“
我看过张老师的作品,觉得这就是我当年想做,但是没有做的事情。在中国,现在能这样一批建筑师推动着乡村建造的实践,非常有趣。城市也好、乡村也好,都是在发展。中国20年来,乡村建造一直在向前推进,我也希望建筑师能够积极的加入进去,做出一些有自己个性的东西来进行一些改变。
Q(柳亦春老师):
我觉得东方的建筑师都会处于这样一种境地,面对欧洲中心文化,我们该如何去面对这件事情?我们究竟是去抵抗还是接受,还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其实今天的讲座仍然在讲述这个问题,先生仍然在寻找这个答案,我也在努力的寻找这个答案,如何来定义我们今天的创作,以及不同国家的建筑师在不同地点的创作。
因为我们的建筑教育背景,我们会学欧洲古典的建筑,会学现代主义的建筑,也会学我们传统的建筑等等,那么所有的东西对于一个个体的人来说,它会是一个融合性的东西。今天所讲的三个阶段,其实就是古典性、均衡性、崇高性。
其实是想表达从古典到现代到当代的这样一个过程。先生说,明年他也许会给一个答案,我在想这个答案可能不一定是超绝性所带来的某样具体的东西,而是一个东西能够穿透这三样东西。这是我在刚听讲座的时候所想到的,可能跟先生想法不一样,但是这个可能会直接影响到我自己对建筑的思考和创作。
我最喜欢先生的一个作品,其实是一个小剧场。虽然说筑波中心他表达了一种对废墟,一种后现代主义时期的对于现代主义的一种破碎的表达。但是我觉得小剧场内部,是慵懒的废墟的氛围。那是一种永恒的,可以穿透超京数的东西,但也许矶崎新先生并不一定这样认为。
“
另外,我刚想问一个简单的问题,矶崎新先生最喜欢自己的哪个作品?
A:(胡倩老师翻译)
其实所有的项目都不能说是绝对的喜欢,都有一些遗憾,但是我自己感觉在所有的项目的设计中间给我印象深刻,甚至我可以作为永久的记忆珍藏的是,在一瞬间当这个项目呈现它的最初的想法,同时这个想法又能够被延续到最后,没有任何的阻碍,受到非常的尊重,建筑被实现的时候,他可以留给我的内心深处的永久的记忆是最深刻的。
如果要举一个例子的话,就是西班牙北部叫多姆斯的一个项目,科学馆,一面面海,一面面城市的,位于巡礼教堂的附近。
还有一个是原美术馆。这个美术馆非常安静,从一个小的规模开始,渐渐的在20年间增加了不少的内容。这个美术馆也是从一开始的想法,一直到最后几乎没有经过困难的斗争的过程的建筑。这两个是我认为受到足够的尊重,以及自己的项目的初衷也没有被自己推翻,直接的就是延续下来的。
胡倩老师补充回答邢老师问题:
邢老师批评在中国的项目质量是不是不太好,但是其实我是很有感触的,老先生是用了尺度上的问题的说明,我觉得更原则的问题其实是没有一个项目是安逸的。
这个不是因为在中国,正如他刚才讲的他所有的哲学思考就是——我不能做任何一件安逸的事。
所以他的文章、思想理念,最终是要以建筑的形式呈现出来的。他所有的东西都是在支撑建筑——没有安逸的东西,简单说就是没有任何可以抄袭的内容,不只是在硬件上没有抄袭,在软件上也是一样的。
在这个层面上我们要拓展,这就带来了困难重重,而最后细节的这种精细度,我认为不只是施工层面的问题,还有它是在设计过程中间的困难重重。在这个层面带来的是最后的不精细。
但是的确老先生他不在意这些,因为他对中国的诠释是大的尺度,是中国的力量。在短暂的时间里面也不是说要取舍什么,而是在对中国的理解上,我愿意去牺牲精细层面的问题,但是要抓住尺度的力量。最后现在也不只是尺度了,要跳转到更具有战略性的,超京数的状态。
李翔宁:柳亦春问完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他一个问题,你最喜欢自己的哪个作品?
柳依春:我的工作室。
Q(李麟学老师):
非常荣幸能跟自己的偶像对话,确实我们这一代人都是看着矶崎新先生的作品长大的,今天来讲,矶崎新先生作为他职业的建筑师的状态,也可以是我们未来努力的偶像。建筑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一个工作,它不单是脑力的,更是体力的,你怎么去保持这样一个状态是非常重要的。
我们每个人可以从老先生的身上学到不同的东西。对我来说,我觉得我一直在思考矶崎新先生的作品,我想他那么多的作品,是什么东西使得这些作品有一种生命力。我今年暑期正好去洛杉矶,对面就是MOCA,然后有迪斯尼的剧院。三个不同年代的建筑放在一起,我特意走到MOCA的里面去看,我觉得它的生命力非常强。
所以我个人我觉得矶崎新是个建筑的考古学家,他从建筑的一个非常广的历史维度里吸取营养,我们说MOCA有时候可能会归入后现代,但是实际上我个人觉得它可能又不同于后现代。
在这样一个考古的过程中,我觉得他抓住了非常多的建筑的原创造,原始、原初的一些东西。我能慢慢的理解,为什么他会提出这样一个“间”的设计思考。我个人非常喜欢大分图书馆,包括空中城市里对南大门的这种传统建筑的借鉴,我觉得他的思考强度非常大。
第二个,我觉得矶崎新一直在引领着潮流,但是他又跟潮流的若即若离,所以我关注到他的作品里面经常出现的词,可能是非中心性,是消减,是废墟。我觉得他有一种对中心的批判,同时我觉得它又引领了不同时代的潮流。
比如说我们关注到1968年的展览,迷宫、电子……今天看我们的媒体时代,时间一下子被拉近,先生非常前瞻性。
刚刚老先生也提到新陈代谢,关于日本战后的城市建设的尺度,跟我们今天所提到在中国的超尺度,隐隐约约存在着某种呼应。1960年代的思考跟我们今天正在发生的现实有一种很奇妙的关联。我想这种潮流跟这种批判精神确实是值得我们不断的挖掘的一个知识营养。
最后我非常佩服老先生的一个是作为建筑师的这种情怀。我想可能建筑史上可能我个人比较喜欢两位,巴克明斯特弗兰,他很善于从整个地球的角度去思考。矶崎新先生经常去思考:人类是什么、建筑的意义、社会性、人类的未来、未来的城市、未来的地球……矶崎新站在一个蛮大的维度去思考的,具有强烈的建筑情怀。
“
最后我想问一个有点类似于媒体的问题,矶崎新先生在十几年前讲,上海是建筑的胆小鬼。我想可能今天请您再评价一下,我们是否有一定的进步?谢谢!
A:(李华老师翻译)
我觉得好像还是有点不足。但是从最初的B-,已经朝着A这个等级越来越接近。但实际上在整个世界上来看,A到底有没有,我其实也不是特别肯定。
Q(江立敏老师):
刚刚嘉宾的分享对我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我刚刚在想,怎么样用一句话来评价矶崎新先生他长达60多年的职业生涯的精彩程度、丰富程度。我觉得他应该是把建筑的内涵和外缘做了很大的扩展的,这样一位建筑活动家。我觉得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是在当代建筑史中有他的独特的地位的。
我觉得在座的大部分人,至少包括我,99%的人其实是很难达到这样一个高度和境界,这个肯定是有各种各样的因素。所以我觉得,对我们年轻的的设计从业人员,能从老先生身上学到一些什么。
对我来说第一个,练就好的身体。老先生到底怎么能保持这么好的状态,我去年参加我们清华大学设计院的院庆,清华人说要为祖国工作50年,我当时听好厉害,你看矶崎新先生这一上来60多年!所以我觉得真的是不简单,而且60年时间一直保持在这样一种锐意进取开拓的状态。
第二个我要学习的是,我们大师的品位,我听说矶崎新先生跟三宅一生是邻居,着装确实不一样,这个可以学,虽然比较难达到。我们还是努力从老先生身上学到为人处世、从事职业这种状态,这确实是非常让我发自内心的敬佩。
“
问:我们看先生这么长跨度的设计项目,表现出来的这种形态是非常丰富。所以我想问在您从事的职业生涯当中,这么多作品当中,有什么是你一直坚持不变的?谢谢。
A:(胡倩老师翻译)
关于三宅一生,老先生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是有一定的相关性的,那么也是互相欣赏,同时又住在附近,两个人之间的关联是很密切的。那么这个思想性在于哪里?
比如说哪怕是时尚界的,他对事物的考虑,也是具有一定的挑战、批判和概念性的。但是因为时尚消费很快,且成功与否非常显着。
所以它的概念最后能够是否能被实现,所谓的未建成,在他的项目中也体现得非常充分的。矶崎新先生今天穿的这身衣服,是三宅一生先生为他定做的,属于“他”的衣服。看似像燕尾服,但却是传统的欧洲的燕尾服,这和刚才老先生解释的他的对欧洲的本场建筑和日本建筑之间的理解,有着相似性。
另外我补充一句:他为什么穿这件来?他平时也是穿着端正的西装来上课,因为今天要受奖,他认为应该穿更正式的衣服来。不管在中国是不是有这样的习惯,他是坚持在日本的和西方的仪式性中找着本我。
因为这本书翻译非常难的,矶崎新先生的书是非常少被翻译的,英译的《建筑的日本性》外国人看的日本性,他们非常喜欢东方【Japanese】这样的单词。但矶崎新先生说,我造这个单词并不是希望是从“褒义”层面来理解它的,我认为我希望是批判层面来理解他的,目前的英译版本的,他是不满的。
于是现在在做中国的日本性,光明城在翻译,同时我们也一直在沟通,老先生和我们也在和译者之间有直接的沟通,他想要明确说不要从英文翻译过来,因为英文翻译的译者是非常多的,但是日译过来很少。他坚持一定要日译。
那么问题是日本语言本身就是很暧昧的,去阅读中间的过程,你可以“褒义”也可以“批判”。先生对日本的译者,包括我会校译。在此过程中间有强烈的要求,这是一个批判性的书。
最后回答江老师问题,我的长相、我的五官、我小时候的照片拿出来跟现在对比还是有一定的相似性的,我人变了,我的思想也是在随着面貌的变化而变化的,很多层面我是在沉淀。
但是中间不变的是:我不希望被枯萎,我希望任何时候我都是具备力量的。任何时候我不希望自己是一株枯萎的植物,或者一个被已经频临枯萎的人,这是永远不变的,哪怕中间各个时期有的时候可以说我是前卫,可以说我是反叛,但是最终他只是在不同时间的一个呈现,结论是任何时代我都不想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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矶崎新系列讲座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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